午夜,一轮明月冉冉升起。淡银色的月华轻柔似水波般倾泻,禅院后房祥和而宁静,有阵阵白色的薄烟腾起,宛若神仙府邸。
后房内只有老和尚一人,他已经换上简单的服饰,连像征师祖身份的念珠都没有戴,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。门窗的角度很好,可以看见大半个禅院。
老僧凝视远处禅房良久,然后开口:“舍弃了三间禅房换来袈裟倒也值得,唐僧啊唐僧,如果你安安静静的死去我会很爱你的,也不枉这百来号人为你送行。”
原来他那寺里,有七八十个房头,大大小小有二百余人。当夜一拥搬柴,把个禅堂前前后后四面围绕不通,安排放火不题。
却说我与舞箜、敖玉,安歇已定。我自然是舒舒服服的在梦境中游荡。但舞箜她们却没一个不是仙神,虽然睡下,只是存神炼气,神游太虚。忽然,听得窗外面脚步声不断响起,其间还夹杂着揸揸的柴响风生,少女心生疑惑,拉了拉白龙少女衣角:“敖玉,现在不是人类该睡觉的时候吗?怎么会有有人在外面走来走去啊,吵死了~”
“难到是贼盗想谋害我们?”敖玉双眼放光坐了起来,然后开开心心的妄想道:“哎嘿~让他们来吧,妾身会把所有伤害都承担到自己身上的。”想到这里她又有些苦恼的惆怅“不过他们会拿什么武器啊,鞭子什么的最棒了!棍棒也不错,呜…到时候选什么好呢,真头疼。”
“……啊嘞?”舞箜听到这话就一骨噜跳起,欲要开门观看,又恐惊醒我。你看这孩子,真是温柔细心。摇身一变,变做一只……兔子。
“呃…大师姐?”敖玉睁大了眼睛,同时嘴角抽搐,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舞箜。
“嗯?有什么事情?敖玉。“舞箜变成的兔子人立而起,晃动纤长雪白的耳朵回应白龙少女。显然,对于敖玉忽然的凝问她有些不解。
“传说你不是通精变化之道,而你最擅长的是七十二变吗!”
“对啊,菩提老祖养了只兔子就叫七十二,我最擅长变它了。”
“……”敖玉沉下了脸,压低语调说“大师姐!现在你是想侦查外面而不想吵醒师父吧,你变个兔子会很诡异的吓着那些人,到时候他们不鞭打我跑掉了怎么办?!”
“那我变什么好耶?“
“什么都行啦,变只会飞,不会让外面那些家伙发现的东西就好了。”
“嗯。”舞箜乖乖的听话了,小白兔背脊蠕动,廷伸出一对羽翼,噗啦噗啦扇动着从天窗飞了出去。
“我……”敖玉仰首一阵无言,随后捂脸悲叹:“……算了”
夜更深了。
天地寂静,在地上没有活动的东西,万物都陷入深沉的睡眠。
苍色的月光照入安静地禅房,透过天窗,初春夜空看起来很高,能清楚地看到许多星座。
“呜…好亮”我不自觉地抱怨。
“那个…大师姐,师父好像要醒了耶?”
“瞌睡虫 !呼~”少女以没问题的宣告回应了。
温柔的低语伴随着淡淡法力波动在室内回荡。
突然在空中出现无数晶莹如梦幻的粉色云雾,就如花雨一般朝我面颊落下。
当敖玉注意到这是吹息的声音时,结果就已经结束。
“嗯…呼~呼~”朦胧中嗅到一股幽香,这让我欲要睁开的眼目一沉,陷入了更深的梦境。
屋外,是异于白昼的空间,四方旷野沉淀着黑暗,像是幽暗的深海,仅有着从云间透出月芒。银色的斜光射入沉浸在安详之间的夜幕。
然而大气却在遥远的上空呼啸,带着数层的云朵游动,遮住了皓白色的太阴之星。
“哈───起风了呢”
恰似听到不可能听到的风声
舞箜耳朵微微颤动,然后抬起头小声的说。
凝视天空,安静地伫立禅房屋顶的是身为灵明石女的少女。
隐含着青色月芒,如金砂一般的发丝微微折射着苍白的光色,澄澈的朱红之瞳中投影着忽隐忽现的月亮。
“……”她向禅院的角落看了一眼。
冰冷的月下,只有压抑的呼吸和苍白的影子在行走。
只看到那众僧们,搬柴运草,已围住禅堂放火。
火光跃动着
生与死的界限
贪婪之原罪自人心翻涌的刹那,在月光下点燃了死亡的开端。
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用灼烈的炽焰将禅房里的生命焚烧得尸骨无存。
柴火在门外交错堆积
一片火焰在其狭小的空间跳动,温度炽热,炙烤着大地,干硬的门窗,一片焦灼,崩裂开很多乌炭色的裂缝。
禅房偏堂的外侧,原有株婷婷玉立的柳木。绿叶摇动,哗啦啦作响,碧光闪烁,垂落下一缕缕翡叶翠芒,柳树犹若一块碧玉雕刻而成,通体绿莹莹,碧灿灿。人的手不可触摸,神圣地,似乎连神鸟都栖息其中
但是,那只到昨天为止。
如今已经连柳树的影子都看不到。
眼前是一片红色的磷光。
“……?”舞箜歪着头,她迷糊的看着扇风点火的人类,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——嗡!
淡淡的法力波动闪烁复归于平静,没有让任何人感知到,就这样溶入黑暗中
月亮隐没,又出现
覆盖苍穹的云气散开,月光从天窗透入,带回一只恢复人形的少女。舞箜安静的姿态一如往常,像是从来沒离开一样,静静地让月光洒在她的身上。
银发白眸的龙族少女露出爽朗期待笑容,迎面走来:“ 怎么样大师姐,外面是不是一伙盗贼?对了对了他们应该带了些很厉害的刑具吧 。”
“嗯?”舞箜不解的拽着自己金发,摇头:“ 没有刑具哦敖玉,那些和尚在外面点火,应该想烧死我们耶!”
轻灵的话语传来,她的声音像是渗透空间一般地回响着。
敖玉了然的点点头,扶着额头抱怨:“果然像师父之前担心的那样,他要害我们性命,夺取师父的袈裟。妾身虽然抖M,但也最讨厌这些见财起意、谋财害命之徒了!”
接着,她摇着脑袋,转头对舞箜露出遗憾的神色,说道“更可恶的是这些家伙连个刑具都不带!害得妾身空欢喜一场简直羞涩死了!”
舞箜缓缓放下手中卷成圈圈的发丝,用乖巧的声音说:“但是他们已经点火了,就算带了刑具也没办法惩罚你……而且你出去会把他们吓跑的。”
“怎么可能!”敖玉一口否决灵明石女的胡说,义正词严的说:“我可以假装有一件避火的异宝,然后在他们面前做出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,这样一来他们为了宝贝不想惩罚我也不行了。”
“你最近也太M了一点……吾王知道会崩溃的。”
银发的少女开心地笑了一下“谢谢,这是对妾身最大的鼓励。”
当然,以舞箜天然的性格倒是没觉得少女抖M有什么不妥,她只是看着门外升腾的火陷想了想“敖玉~火快烧进来了耶,我又不会辅助法术,要我带你们飞出去吗?”
白龙少女皱起眉头,这么说起来,刚刚就闻到一股焦灼的味道,以大师姐的性格直接飞出去,八成会吓那些和和尚跪下求饶,到时候自己在怎么卖弱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惩罚了……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,说道“别急别急!妾身会避火法术,妾身会避火法术啦!不用飞出去这么麻烦的!”
怀着抖M特有的心情,敖玉取出了龙族王裔的冰晶权杖,丝丝水灵力涌动流淌,深蓝之色在权杖顶部凝结成一片微小却气势恢弘雄伟的云海;规格仿佛缩小版的真龙布雨云,散发着滚滚寒雾,屹立在虚空,喷出一条冰河环绕敖玉周身。
而在冰河之下,她的身躯也起了奇异变化:头顶的银色龙角延伸,宛如高悬于天空之勾月,尖端闪着锐利的光华。
莹白的眸子,带着朦朦水雾看向自己,银色长发化作深蓝,垂落腰际;修长的龙尾探出,优雅垂向地面,散发出异样的美感,冷艳而高贵。
上面半边身子却是布满龙鳞纹理,森白寒气萦绕其间,蕴含着万千种江河湖海的水气,显现行云布雨,调理水脉的真龙王权!
一时间,冰寒四起,云雾流转,玄妙难以形容。
“玄龙云光!”
她蓦然紧闭双眼,渗透道韵的声音悠然响起,将手中权杖高扬。
轰然一声巨响,禅殿外房被烧塌崩溃,灰飞烟灭!
与此同时,一道散发着水灵力的半圆光罩以权杖为中心冉冉升起,萦绕冰雪云霭的淡蓝冲出禅房,出现在外面的刹那;火焰避退,汹涌如浪涛肆虐;灼热快速卷向四周,伴随着高空抚下的夜风将禅院点燃。
绯色火焰开始在各处殿宇上蔓延,燃烧的建筑伸出无数火焰枝桠蔓延,周围的一切都被拉进火内,群僧惊呼咒骂,搬箱抬笼,抢桌端锅,满院里叫苦连天。
老僧耗费一生建立的观音禅院安然伫立,静静的等着毁灭之火焰的到来,和尚们却奋力挣扎,但在一场忽然席卷十方大火的坚持下,那挣扎毫无意义。半山腰燃起一个赤色的火炬,照彻黑夜。无情的火焰煊赫的燃烧着,直到燃尽一切。
“……!”老和尚紧紧的握住手中的袈裟,脑海中一片空白,看着燃烧的禅院,忘记了思考。
轰隆隆,庄严的大雄宝殿彻底坍塌下来。
众僧仰首望去,熟悉的禅院破败倒塌,残骸立身于废墟之中,烈焰在山风中狂乱激荡……泪水凝聚瞳孔前,模糊了映入眼眸的景象,心底弥漫悔不当初的黑色情绪,却似比他们面前的废墟残骸更加的悲怆。
唯一清晰的,只是一片炽烈又无情的赤红。
焰火在夜空中升腾跃动,月华在其上流转,磷光冲天而起,似将月亮也渲染成绯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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